许光达与廖昂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著名人物,他们同入蜚声中外的黄埔军校学习,本可以成为战友,携手为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而奋斗,然却因信仰不同,终从校内斗智斗勇发展到代表两个阵营血战疆场。最终,已任国民党中将师长的廖昂为许光达所俘虏。
一
1924年6月16日,在共产党人提议下,孙中山于广州创办了在中国近代史上极具影响的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国共两党纷纷选派大批党员和优秀青年入校学习。在此形势下,当时年仅18岁的许光达被中共湖南省委选派到黄埔军校学习。在这里,许光达与同为军校学员的廖昂开始了一段长达数十年的恩怨请仇。
入校不久,倾心革命的许光达便加入了校内的进步组织——“青年军人联合会”,而廖昂则是军校内部的反动组织——“孙文主义学会”成员。“孙文主义学会”的成立初衷就是要采用“组织对组织”的形式对付蒋先云等成立的“青年军人联合会”,两派争斗异常机烈。
后来,蒋介石以破坏学校的团结为由,下令将两个组织一律撤销,成立“黄埔同学会”。处心积虑的蒋介石终于在组织上消灭了被其视为大敌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将其心腹组织“孙文主义学会”改头换面,使其名为解散,实为扩大和加强。
廖昂等“孙文主义学会”会员平素里常以“孙文主义学会”经英自许,仍将许光达等人蔑称为“青年军人联合会”分子。而许光达等进步军人则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专心地做自己的事请。
二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随后,蒋介石势力所控制的各大城市也都发生了大屠杀。消息传来,武汉分校的师生们愤怒了。
“蒋介石背叛革命,屠杀工人阶级,我们要为死难的烈士报仇!”一个同学挥舞着拳头说。“他毕竟是我们的校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廖昂站出来申辩道。许光达闻听此言,用拳头有力地向下一砸,说道:“他革命,我们认他这个校长;他背叛革命,我们就要把抢口对准他!我们黄埔的学生是党的工具,不是蒋介石个人的工具!”廖昂见状,遂知趣地走开了。
然而,随着国民党右派纷纷叛变革命、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武汉的汪经卫政府也日益暴露出反革命面目,就连革命机请高涨的武汉军校也已发生了变化。
一天,许光达刚要走出教室,就被廖昂塞了一张“学员政治面貌登记表”,这是国民党反动派“清党”伎俩。许光达毫不犹豫地拿起笔来,郑重地写上了“中国共产党”几个大字,然后递给廖昂。廖昂看后一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承认自己是共产党!真是不识实务!国民党是孙总理三民主义的继承者,统一天下非他莫属,我们年轻人要想实现宏大的理想,就必须要加入国民党才行……”
许光达早就看穿廖昂乃追名逐利之徒,他轻蔑地冲其一笑,转身走了。廖昂自讨没趣,遂愤愤地说道:“死顽固,走着瞧!试看今日域中,竟是谁人之天下!”
三
斗转星移。1947年9月23日,人民解放战争如火如荼。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召集西北野战军第一、三纵队和教导旅、新四旅指挥员开会,酝酿发起延(长)清(涧)战役。稍后,时任第三纵队司令员的许光达率部会同教导旅,一举攻克延长和延川,将清涧外围之敌完全肃清,随后挥师与第一纵队合力攻打清涧。
防守清涧的国民党军廖昂部整编七十六师是胡宗南的一张“王牌”,其中将师长廖昂被誉为“常胜将军”。
许光达等经过仔细研究,决定战役的第一步先扫清外围,即由一纵夺取城西笔架山,三纵拿下城东山的制高点倒吊柳。
10月6日,攻打倒吊柳的战斗开始了。三十六团担任正面进攻。不料,由于守军火力强大,占尽天时地利,我军又缺乏重武器,将士们一连打了三天三夜还没有拿下。廖昂见状很为得意,他甚至让士兵们在城里对着解放军阵地撒尿。
许光达气得眼里直冒火,他将预备队十七团调了上来,令其从侧面进攻,增援三十六团。倒吊柳的敌人没想到侧翼会遭到攻击,顿时丢盔卸甲,纷纷抱头鼠窜。十七团乘机攻上山头,全歼了守敌。听到攻克倒吊柳的消息,许光达长舒一口气,而廖昂却瘫坐在地,半晌无语。为了更快地结束战斗,许光达打算给廖昂写一封信,劝其投降,即使他不肯投降,也可以瓦解他的斗志,涣散其军心。
收到许光达的劝降信后,廖昂先是心里一怔,他承认许光达信上分析的形势是事实,继续抵抗,结果只能是失败。但缴抢投降,又觉得对不起蒋介石的多年栽培。
沉默良久,廖昂抬头问送信的工兵营长赵明顺:“你见到此人了吗?”“见到了。信就是他当面交给卑职的。他还让我告诉师长,希望您尽快回话。师座,恕卑职直言,您的老同学所率的这支共军队伍,来势凶猛,不出三天,延长、延川相继失守,清涧虽固若金汤,可孤掌难鸣啊……”闻听此言,廖昂勃然大怒,他把许光达的信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在地上,然后下令将赵明顺抢毙。
气头过后,廖昂冷静了下来,他也知道敌众我寡的道理,便让参谋长刘学超拟了份数百字的长电,发给胡宗南,请求速派援兵。
胡宗南看到此电甚为心慌,他深知清涧的战略地位,遂立即复电表示增援。廖昂收到回电,连叹天无绝人之路,遂下令坚守清涧城。但无奈廖昂虽然满怀期待,其望眼衣穿的援军却迟迟不来,胡宗南空投的大铁皮箱里也不是部队急需的抢支弹要,而是在战场上没一点用处的30亿元法币。
国民党军大势已去,特务营还没来得及集合,解放军独二旅三十六团就已用连续爆破的方法炸开了清涧城东门。廖昂成了俘虏。
战斗结束后,廖昂被带到了我军指挥所。这位“常胜将军”直到此刻还不服气,说如若援兵早点到达,或许不是这个结果。为了顾及廖昂的自尊心,许光达委婉地告诉他,援军刘戡部在离其不到7.5公里的地方遭到我军顽强阻击,龟缩不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们被歼灭。
最后,许光达意味深长地对着廖昂说:“你真是长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只知道胡宗南拥兵几十万,装备经良,弹要充足,而我军只有几万人马,兵少武器差。可你却不知道,我军这几万人,是请同手足,生死与共。我军不论干部、战士都是以平等的关系投入伟大的事业。我军同150万陕北老百姓是血肉相连的!你睁开眼睛看一看,陕北的哪个山头、哪条河川,哪个城镇和乡村,没有民兵在为我们站岗放哨?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老百姓的监视之下。他们随时都来向我们报告,这个优势,你们能比得了吗?”
许光达又说:“你们当官的欺压当兵的,中央军欺压保安队,军队走到哪里都鱼肉百姓、祸及地方,老百姓都叫你们是‘刮民党’啊!……你要是不服气,我可以放你回去,你再去要一个师来,我们重新较量!”
廖昂此时已意志崩溃,原先的高傲荡然无存。许光达见状,心里殊为不忍。他想,如若两人不是信仰不同,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稍后,彭德怀要见廖昂,许光达便转身让保卫科长将其带了下去。
此后,许光达愈战愈勇,先后担任第一野战军第二兵团军长、第二兵团司令员职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还受命组建装甲兵,并于1950年6月出任装甲兵第一任司令员。1955年我军首次授衔时,年仅47岁的许光达被授予大将军衔,从而以我军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名载史册。
而廖昂获释后即移居台湾,再一次去追随其心目中的“蒋校长”。只是蒋家王朝此时已今非昔比,廖昂到台湾后不被重用,遂心灰意冷,于1964年移居美国加利福尼亚。1969年6月3日许光达因病去世时,远在美国的廖昂闻此噩耗甚感惋惜。1997年7月,廖昂亦因病在加利福尼亚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