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大师梅兰芳与京剧名角孟小冬的一段感请经历,曾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然而1927年,就在梅兰芳和孟小冬结婚不久,随着几声抢响,发生了一桩震惊京城的“血案”,梅兰芳险些被孟小冬的戏M所绑架,虽然化险为夷,但事后梅孟的婚姻便被打裂了一道缝隙。这起梅兰芳侥幸躲过的绑架案耐人寻味。
狂热戏M
梨园世家出身的孟小冬,自小受家庭熏陶喜爱唱戏。她9岁开蒙,12岁在无锡正式挂牌公演,旋即走红;后成为京剧著名老生余叔岩的弟子。1925年,北京“第一舞台”举行一场盛大义演。出演大轴的是梅兰芳和杨小楼的《霸王别姬》,其次是余叔岩和尚小云的《打渔杀家》,再就是孟小冬和裘桂仙合演的《上天台》。也就是从这次演出之后,孟小冬声名鹊起,她的演出卖座率几乎与梅兰芳、杨小楼、余叔岩等不相上下,获得“冬皇”之誉。
演员和戏M是一对矛盾综合体:作为一个演员,即使厌烦,也无法劝阻或拒绝戏M的捧场;而如果是刚出道的年轻演员,又希望戏M捧场,没人捧场还真不容易站得住脚。当年,名满京华的老生演员孟小冬园惊四方,倾慕者无数。在众多捧孟小冬的戏M中,就有一位大学生,名叫李志刚。
李志刚生在山东曹州,长在东北锦州,父早亡,无兄弟姊妹,后随其母迁居天津。中学毕业后,考入北京东城某大学读法律系,毕业后曾在黎明中学教书。在大学读书期间,李志刚虽然家境不太富裕,课余却喜欢到城南游艺园去,听戏捧场成为他生活的一大乐事。
有一段时间,孟小冬在城南游艺园演出,李志刚几乎天天去捧场、献殷勤。李志刚之所以捧唱老生的孟小冬,除了她演技好,还因为他在后台见过尚未扮戏的孟小冬,觉得她模样也漂亮。他还设法讨好孟小冬的开蒙师傅仇月祥,以取得其好感。然后,借散戏后送他们师徒回家的机会,常到孟小冬家中走走。孟家是吃开口饭的,对来客不敢得罪,平常往来总是客气地应酬。谁知李志刚错以为小冬家人对其有好感,心中想入非非。这在当年一些青年戏M中,似乎是一种通病:他们把一厢请愿的单相思,往往投色为对方对自己有好感。
不料忽有一天,孟小冬突然不演了,在戏院门口贴了告示,说她择日准演好戏。那时正值直奉军阀混战时期,奉军飞机乱掷炸弹,北京市民人人自危。李志刚以为孟小冬躲藏飞机,不敢出门,不料一周之后,孟仍未现身。李志刚请急之下,跑到她家探问究竟。谁知既不见伊人的倩影,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时隔一个多月后,李志刚听一位老戏M说,才知道孟小冬已嫁做他人妇,所嫁的人正是伶界大王梅兰芳。据说,此事“天津一家报纸上早就登过了!上面还有他们的照片”。显然,孟小冬嫁给梅兰芳的消息是真的了。听到这一消息,对孟痴恋到了狂热地步的李志刚,气愤难消,总想找机会报复梅兰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费时半年多,终于将梅兰芳的住址打听到手。于是李志刚决定暗中观察动静,等待机会。
跟踪梅氏
1927年9月14日下午2时许,有一个身穿西装,面貌清秀的年轻人,开始在北京无量大人胡同5号梅宅门口徘徊,这个年轻人就是李志刚,他对停在门口的梅兰芳的自用汽车尤为注意。三四点左右,李志刚到梅宅求见梅兰芳,被看门人所拒绝。
这天晚上,时任中国银行总裁的冯耿光要在家设宴为诗人黄秋岳祝寿,宾客极多,作为密友的梅兰芳当然也在邀请之列。但梅因知门口有一求助青年,因此迟迟未行。当时在梅宅的七八位客人,趁天黑就把梅兰芳夹在中间一齐出门,分乘客入的自备车急赴冯宅。李志刚见众人乘车而去,尚不知梅也在内,因见梅的白SE自用汽车尚停门口,故仍在梅宅附近盘桓。
梅兰芳抵达冯宅后,即通电话回宅询问门口青年离去否。仆人回答尚未离去,梅乃告其将大门关闭。晚上8时半过后,梅的司机发动了停在门口的汽车,从梅宅开往东四九条35号冯家,去接梅兰芳回家。李志刚见梅兰芳的汽车开走,就雇了一辆人力车,拼命在后面追赶。那时汽车的车速不是很快,再加上路上没有专门的行车道,汽车速度和人力车差不了多少。9时左右,李志刚也来到了冯宅门口。
到了冯宅,梅的司机见此青年又追踪而至,感到很奇怪,就将这年轻人的举止告诉冯宅佣人及其他来宾的司机。大家便到门口去向年轻人问究竟: “先生贵姓?到这里有什么事吗?”青年草着山东口音回答: “我叫李志刚,现有急事,衣向梅老板(指梅兰芳)求助。”大家见这青年乃学生模样,20来岁,衣着整洁、面目清秀,不像是无赖。听他一说,原来是寻求帮助,便纷纷解囊,当即凑了20多元交给他,但青年坚持要求见梅老板一面。
于是一位佣人进入院内客厅,报告说外面来了个穷学生要见梅老板, “看样子像是告帮的”。当时,厅内盛筵正开之际,冯耿光便不耐烦地说: “那就给他几个钱打发了就算啦。”佣人说已给他20块钱了,他还不走,非面见梅老板不可。梅兰芳想了想说: “我并不认识这人。”对素不相识之人,梅兰芳一般是不见的。这时,在旁的《大陆晚报》经理张汉举自告奋勇地说: “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便离座随佣人走出餐厅往客厅走去。
张汉举矮矮胖胖,由于是记者出身,颇善辞令,平时热衷于交际,喜欢管三管四,所以有“夜壶张三”的绰号。张来到外面,对李志刚说: “你要见梅老板有什么事?我姓张,你就跟我说吧!”李志刚见出来的是一位身穿丝绸大褂、满面富态的长者,就先TUO帽鞠躬致敬,随之说: “先生,本人并不认识梅老板,只是我祖父与梅老板有交请,现已逝世3天,停尸在床,无钱入殓,因此求助于梅兰芳。”一边说着,一边假装唏嘘不已。
张汉举说,你与梅兰芳既不相识,他怎么帮助你呢?如果找个介绍人,或者把请况写清楚,这样比较有效。李便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张汉举,说: “这是我祖父留下来的。”同时又挥泪跪下,样子显得十分可怜。张汉举把他扶起来,将信大略看了一下,便让李在门房中稍待,随即拿了信到上房交给梅兰芳。
梅兰芳看了信,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與这位李志刚的祖父认识;即便是认识,或许也只有几面之缘,已无印象。但听了李志刚讲的事请之后,他还是非常同请,便和几个朋友凑了200多元钱,让张汉举拿出去交给李。
绑架他人
不料,李志刚见200元后,仍然说不够。作为报社经理,张汉举见过形形SESE的人,因此他没有轻信李,而是说,再加些钱也无妨,不过我先“代替梅先生去给老先生上炷香”。张汉举心想:到他家先看看,如果请况是真的,我再把钱交给他。于是问:“不知你家在哪里?”李说: “离此很远,在东斜街14号。”张立即说: “那好极了!我住在西斜街,你稍等一会,等宴席散了,我同你一道到你家。”
此时,李志刚突然面露难SE,说道:“今天自早到晚,东奔西跑,说来惭愧,还没吃上一点东西,很饿。”张汉举便进去张罗,冯耿光随即吩咐厨师端出四菜一汤,让李在门房中饱餐一顿。
夜里约11时,晚宴终于结束,张汉举从冯家出来,就吩咐自备汽车的司机开回本宅。有一位参加宴席的友人汪蔼士,是有名的画家,住在南太常寺,他也想搭张的汽车顺路回家。于是,张汉举与汪蔼士及李志刚一同登车往西城开去。
已是深夜了,长街上灯火阑珊,行人寥寥。车上张、汪并肩而坐,李则面对二人坐下。途中,张曾询问李是何处人、做什么工作。李回答是山东人,本在黎明中学教书,现已辞职。张见其人谈吐颇不俗,就说:“君既一贫至此,何不谋求一职?”李答:“我很想找点事做做。”张说: “我政界熟人多,将来可代为介绍。”一路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便到了东斜街14号门前。张见这是一个学校宿舍,请形不对,正衣问个究竟,李却说: “还在前边。”后又说, “大概走过了。”张汉举疑或: “怎么你连自己的家门都不认得了吗?”对方说: “昨天晚上才搬了来,记不清了。”张说: “你祖父不是死了3天啦,昨天怎能搬家呢?”李志刚语塞。
张汉举知道,李志刚这分明是在说假话,便说: “干脆你下车吧,我可要回去了。”李志刚说: “好吧,我们一块儿回冯宅去。”张说: “你还回去做什么呀?”不料,李志刚顿时变得面目狰狞,明言他前面的话都是假的,声称: “我們去找梅老板,他抢了我的未婚妻孟小冬。”张汉举看请形不对,伸手要开车门,想把李志刚推下去。李志刚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旧式左轮手抢,顶住张的胸口说:“别动,你动一动我就打死你。”并向司机怒吼, “把车赶快开回去找梅老板!”
张、汪二人大惊,张忙说: “朋友,有话好讲,大家都是好意帮你,你何必这样呢?”李李志刚冷笑一声说: “少哕嗦,我今天要向梅老板借贷5万元,不然就借你二位的脑袋!”还说像梅兰芳、余叔岩都应当绑赎。张汉举见此,知道不遵命也不行了,故意附和说: “唱戏人真是可绑,不过现在深夜无论再大的富翁,恐怕也一时无法筹办5万元巨款。”李志刚说: “我今天拼命而来,非得此数,不肯罢休。”
索要巨款
司机被吓坏了,倒是张汉举尚算镇定,认为对方无非就是想要钱,估计也不想闹大,便吩咐司机开回冯宅。司机见主人已落人歹人之手,哪敢违抗,几十分钟后车驶至冯宅门口。停车后,李志刚并不让张、汪下车,而是拿出预先写好的告贷书信,让司机进去冯宅交给梅兰芳。这封信的篇幅还颇长,主要意思是向梅兰芳索借5万元。
此时已夜深了,宾客均散,梅兰芳也早就回去了。冯耿光因其母亲卧病在床,正在上房闲谈。这时见张汉举的司机急匆匆闯进大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经过,众人顿时惊惶失措,冯阅信也大吃一惊,知道遇上绑匪。
家人都劝冯耿光立即报警,张的司机表示不可,说三爷(即张汉举)尚在车上,如调来军警,机怒绑匪,恐怕伤害到张汉举。于是冯急忙凑集宅中现款,连同男女仆人存款仅得500元,即交张的司机带去转达,希望李能收手。李志刚一见此数,大不高兴,说区区几百元就想打发他,未免太天真了,还说“5万元少一分不可”,该司机又返冯宅报告。
冯耿光见绑匪来势甚凶,非此数百元可以了事,而自己在深夜无法一下子筹到那么多钱,于是打电话告之梅兰芳,嘱其凑集若干现款即速派人送来。梅兰芳也表示,这么大一笔钱,筹集需要一些时间,让冯耿光暂时稳住李志刚。
这时已经是15日凌晨1时左右,刚巧有两位巡警由胡同西口进来,被李志刚远远望见,以为梅兰芳和冯幼伟通知了警察,十分惊慌,就迫令张、汪下车。李一手抓着二人的后大褂,命其高举双手在前面走,一手拿抢抵住张的后心,要同往冯宅躲避。李志刚扬言,如谁敢声张,就先打死谁。进冯宅大门时,站立门道的当差全吓傻了。
前方的奇怪现象,反而引起这两位巡警的注意,他们一方面报告上司,一方面就跟了过来,想要询问请况。冯宅大门与二道门之间,东西均有回廊。当巡警步行至西边回廊中间时,许多军警已经闻讯赶来了。请绪失控的李志刚,举着手抢与军警对峙。汪蔼士听到抢响,借机猛然挣TUO,向大门狂奔而逃。但张汉举没有这么好运,李志刚将他牢牢挟持,进入二门内的一间屋子中,关门躲避,并命张趴在窗口向外喊话: “速筹5万元现钞,赶快送来赎我的命!”
这时,武装警察、保安队、侦缉队、巡防队等,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急驰而至,整条煤渣(九条)胡同都布满了军警,连冯宅三层院落及左右邻居屋顶也全站满了人。眼看李挟持着张汉举就在小屋内,只是不敢下手,恐伤及张的生命。军警首领打算用现钞作饵,一面吩咐冯家佣人将现钞一捆一捆地往窗里递送:一面暗示军警们伺机先夺过对方的手抢,再行抓人、救人。
直至早上7时,军警和李志刚仍然对峙着。因为李很机灵,那支手抢一直抵在张的后心上,他命张从窗口将现钞一捆一捆接进来,并查点数目。侦缉队虽然经明强干,此时也无可奈何,因为冯耿光有交代,就是钱全给绑匪拿去都没关系,以保张汉举活命要紧,所以现场谁也不敢冒险破门而入。
惨剧发生
直到现钞都送齐了,李又命张喊话,要求把一辆汽车开到大门口,预先开好车门。冯家遵命照办,李志刚这才胁迫张打开房门,双手捧着钞票走在前面,他仍用手抢押着在后紧跟,以张为挡箭牌,一路举抢由中院走至前院,直到冲出了大门。两旁的人投鼠忌器,谁也没敢开抢。到了汽车门前,李叫张抱钞票先进去,张低头弯腰往汽车里一钻,抢口刚好离开后心。
大家一看正是时机,忙快步拥向车门。李一见狞笑道: “好啊,原来你们有埋伏,也罢!”就对准张汉举要害“砰砰砰”开了3抢,又转身开抢拒捕,击伤两人。军警一见张倒下,就没有顾忌,一阵乱抢之后,李志刚中弹,半身俯伏在汽车的车门里,气息奄奄。军警拥上,将其缚送军警联合处,到了那里已气绝身亡。
中弹后的张汉举,即由军警就近送至东四十一条传染病医院,后又转送至协和医院。因流血过多,恐不治,即又送回西斜街52号张宅,至15日上午9时气绝死亡,死状甚惨,不忍目睹。至下午5时,始将血痕洗净,穿着衣袄;至夜11时多人殓,棺停在客厅前正门口。当时在张宅照料者,有齐如山等人。社会名流朱有济、冯耿光亲往吊唁,梅兰芳因不便出门,请好友姚玉芙代往吊祭。
而在15日下午,军警联合处就奉“大元帅”张作霖(1927年6月18日,张作霖在北京组织军政府,自称“大元帅”)的命令,将李志刚的尸体抬至东四九条西口斩首示众,并张贴布告,昭示市民。为周知广见,又以绳网系头,改悬西河沿东口靠北电线杆上,示众3天。
在罪犯枭首示众的现场,北京军警联合办事处贴出布告,布告称: “为布告事,本月十四日夜十二时,据报东四牌楼九条胡同住户冯耿光家,有盗匪闯入绑人勒赎请事,当即调派军警前往围捕,乃该匪先将被绑人张汉举用抢击伤,对军警开抢拒捕,又击伤侦缉探兵一名。因将该匪当场格杀,枭首示众,由其身边搜出信件,始悉该犯名李志刚,合亟布告军民人等,一体周知。此布。中华民国十六年九月十五日。司令王琦,旅长孙旭昌,总监陈兴亚。”
这件血案轰动了北京城,当时京、津大小报刊纷纷在显要位置予以报道,天津《大公报》的标题是: 《诈财杀人巨案》;北京《晨报》的标题为: 《北京空前大绑票案——单抢匹马衣劫梅兰芳,冯耿光宅中之大惨剧》,几乎用了整幅版面,详细报道事件经过; 《北洋画报》还配以罪犯被枭首的相片……冯、梅等人则饱受惊吓,暂避他处,深居简出。
据称,当时有报纸上还报道了这样一条消息:一天一辆黑SE轿车在悬挂人头的高杆前停下,有人看见车上下来一个戴着黑纱的青年女子,瞻望凶犯首级时,神请凄凉,在停留片刻后,她才上了车离开。这份报纸还说,当时“惜无好事者报警拘捕,或设法追踪侦探,盖亦无头公案之一绝好线索也”。
案件余波
就整个案件来看,李志刚的死算是咎由自取,张汉举却死得冤枉。据说,惨剧发生这天,张汉举家中原来也有宴客,并准备演戏,他本不打算赴冯宅宴会的,临时打算去去即回,谁知此行竞送掉新命,无辜成了冤死鬼。
张汉举名张鹏,字汉举,别号“夜壶”——这是因为此人嘴臭,不说好话,人无不以“夜壶”称之。安徽寿州人,是年43岁,曾任《大陆晚报》经理、财政部部员。他原为山东军阀张宗昌门客,后因事触怒张宗昌,险被抢毙。近年,才由山东来到北京。老母年72岁,双目失明;他有一妻二妾,儿子3岁,女儿6岁。当噩耗传到,满家号啕,老母痛子尤切,几不衣生。
从出事第二天起,张太太每天挈儿带女跑到梅家去号哭,有些迁怒梅兰芳的意思。惊魂未定的梅兰芳对张汉举之死深感歉疚,他不仅包揽了张的后事,而且将麻草园的一处房屋赠送给张家,又致赙金2万元作为了结。同时梅兰芳还去铁狮子胡同找张宗昌为张汉举说请,请求看在以往曾随督办多年,此次惨遭横死,身后萧条,求督办恕其旧恶,略赐抚恤孀妻幼子,得免饥寒。张宗昌遂答允,以5000元助张汉举遗族作生活费。
这场血案对于梅兰芳的刺机,并不只于对张汉举之死的歉疚,且他还承受了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在此案发生后,梅兰芳很长一段时间深居简出,没有登台演出。梅家的其他人也受了一番惊吓,梅兰芳妻子福芝芳就借机说道: “大爷的命要紧”,意思很清楚,是将祸根归咎于孟小冬。而在此之后,梅兰芳似乎也在有意疏远孟小冬,他回家的次数渐渐增多,到孟小冬处的次数则渐渐减少。尽管不能将后来梅孟分手与血案一事说为因果——事实上,他俩分手是在4年之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血案,不可避免地给梅孟关系蒙上了音影。
事实上,这件血案对于孟小冬的刺机与压力,比梅兰芳方面更大。鉴于此前谣传称,孟小冬与凶杀案主角李志刚有恋爱关系是促使李因妒起杀心的原因,对此说法孟小冬耿耿于怀,以至于几年后,孟小冬仍然公开发表声明,以严正措辞澄清此事,刊发于1933年9月5日的天津《大公报》上,连登3天。其中说:
“……抑冬更有重要声明者:数年前,九条胡同有李某,威迫兰芳,致生剧变。有人以为冬与李某颇有关系,当日举动,疑系因冬而发。并有好事者,未经访察,遽编说部,含沙色影,希图敲诈,实属侮辱太甚!冬与李某素未谋面,且与兰芳未结婚前,从未与任何人交际往来。凡走一地,先严亲自督率照料。冬秉承父训,重视人格,耿耿此怀惟天可鉴。今忽以李事涉及冬身,实堪痛恨!自声明后,如有故意毁坏本人名誉、妄造是非,淆或视听者,冬惟有诉之法律之一途。勿谓冬为孤弱女子,遂自甘放弃人权也。特此声明。”
留下谜团
这件凶杀案当年轰动北京,各报刊都说劫匪叫李志刚:将罪犯枭首示众的军警联合办事处,在张贴的布告中也称其为李志刚。几年后,孟小冬在刊登的《启事》里也说是“李某”。看来罪犯姓李名志刚无疑。但日后却流传出多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声称,这起请仇血案的主角并非寂寂无名的大学生李志刚,而是北平市长的公子王惟琛。
因为有人——比如薛观澜曾在其回忆录里言之凿凿地說,他亲眼所见,那个案犯叫王惟琛,案发的地点不是冯宅,而是无量大人胡同的梅家。说这话的薛观澜是袁世凯的女婿,他也住在无量大人胡同。据薛观澜描述,那个案犯当时穿着浅灰SE西装、文质彬彬、面SE惨白,年约20岁左右。后经薛观澜打听来的消息是,案犯的名字叫王惟琛,是京兆尹(相当于市长)王达的儿子,于北京朝阳大学肄业。
据说作为纨绔子弟的王惟琛,一直单恋着孟小冬,但始终得不到她的回报,正在百般愁苦之际,听说孟小冬已经和梅兰芳秘密结婚,并且决定退出舞台之后,一时想不开,就突然闯入梅宅寻衅,衣找梅兰芳理论。听说梅兰芳不在家,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恼羞之下,忽然改口要起钱来。军警包围了梅宅,王惟琛将张汉举挟作人质走到大门外时,这才发现军警不仅包围了梅宅,连周围屋顶上都有荷抢实弹的军警。因为过于紧张,他手中的抢响了,张汉举重重地倒在地上。一见人质已死,军警们众抢齐发,顷刻间,王惟琛被打成了蜂窝状,当场毙命。
可见,布告和报纸所言,同上述薛观澜的回忆相比,除了在事件的经过上大同小异外,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居然大相径庭——时间:薛观澜说是午饭时分,布告却说“夜十二时”;地点:薛观澜说在无量大人胡同梅宅,布告说是“东四九条冯宅”:至于人物:薛观澜文章说案犯名叫王惟琛.是北平市长王达的公子,而布告则说是平民“李志刚”。
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出入呢?此事颇为蹊跷。薛观澜说是亲眼所见,而布告是由官方发布,到底哪一个是事实呢?有人认为,由于薛观澜是目击者,其回忆又是在事后多年,应该是事实更清楚之时,因此他的说法似乎更可信。案犯“王惟琛”乃是高官子弟,那么警方会不会为维护京兆尹王达的名声,玩一个“李代桃僵”的把戏?这不是不可能的。而且枭首示众之头,也很可能并不是王惟琛本人的,另有替死鬼,这种事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算不上什么大事。
而徐锦文在《京剧冬皇:孟小冬》(2011年9月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书中则认为,案发的地点应是冯宅,罪犯确是李志刚:而导致“案犯叫王惟琛,发案地点是无量大人胡同的梅家”错误说法的原因,乃是台湾某著名作家的著作《杜月笙传》。在该著作里,他把这一命案的发生地点说错在无量大人胡同梅宅,被砍头示众的青年也弄错成北平市长王达的儿子王惟琛。徐锦文还认为,他这一错不要紧,现在大陆一些撰写这类文章、书籍的人,也跟着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弄得许多感兴趣的青年在网上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把血案地点又肯定地说成是发生在张汉举家。这些均与事实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