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托的博希蒙德于1104年秋扬帆驶向欧洲。后来希腊人传言说,他在横渡地中海期间采用了一种奇诡的计策以免遭拜占庭密探俘获。捏造其死讯后,据说博希蒙德将自己装入留有偷气孔的棺材里前往西方。为了让此计天衣无缝,在他身旁还放入了一具年轻人(被勒死)的腐尸,以便令其“尸体”相称地散发出尸臭。的确,阿莱克修斯皇帝之女安娜·科穆宁娜写道:“我惊叹他究竟是怎样忍受对嗅觉如此的折磨并存活下来。”--她甚至流露出对博希蒙德不屈不挠的“蛮族”经神的钦佩之意。
姑且不论他的出行方式,博希蒙德于1105年初抵达意大利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追捧。这位自封的第一次十字军英雄回归了。他很快获得了教皇乌尔班的继任者帕斯夏二世对新十字军远征的支持,为此博希蒙德在意大利与法国耗费了随后的两年光音。在实践诺言造访诺布拉的圣轮纳德圣所[10]过程中,他进献了一具银质镣铐作为感谢1103年摆TUO牢狱之灾的礼物。他似乎也资助了对一部关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机动人心的记事文献的抄写和传播,与《法兰克人传奇》类似,该书对他本人的成就颇有溢美之词,而对希腊人则多加诋毁。随着他声望日隆,其征兵集会吸引了大量狂热的人群,博希蒙德则通过政治联姻让自己跻身于法兰克贵族的顶层。1106年春,他迎娶了法国公主康斯坦丝[11](Constance);大约与此同时,国王的私生女之一塞西莉亚(Cecilia)被许配给了坦克雷德。博希蒙德利利用在沙特尔举行婚礼的机会宣扬他的新十字军,以对其所说的敌人阿莱克修斯·科穆宁发动狠狠一击--他被假定为1098年十字军的叛徒和1101年安条克的入侵者。
1106年末,博希蒙德回到了南意大利监督十字军舰队的打造,为此征集了数千人。然而,尽管一年后聚集在普利亚的军队达到了30000人、200艘战舰的规模,历史学家仍长时间对远征的实质争论不休。现今主流观点认为这场剑指拜占庭希腊基督徒帝国的战役,不能被当做纯粹的十字军,或者至少应被视为对十字军理念的一种歪曲。远征显然与第一次十字军具备某些醒目的相似之处--参与者许下誓言,配搭十字标记并期望洗清罪孽。然而争议的焦点在于教皇的参与。当然,引发争论的是,教皇从未特意授予十字军远征基督教兄弟的特权地位;相反,是被野心和仇恨蒙蔽双眼的博希蒙德佯装其军队将在黎凡特作战,欺骗了帕斯夏二世。
这种对事件的看法令人疑窦丛生。多数同时代证据暗示教皇对博希蒙德的意图了然于胸并依旧支持他,甚至派遣了一位教皇特使伴随左右为法国、意大利的宣传运动背书。即便在不太可能的请况下教皇受到了误导,大批俗人新兵无疑接受了加入十字军对抗希腊人的理念。实际上,这种将博希蒙德的远征排斥为十字军运动的异类的倾向,源自于一种根本的误解:相信十字军的理念和实践已达到了统一完美的境地。对12世纪早期大部分生活在西欧的人而言,这一新式的信仰之战并无明晰的界定,尚在持续、系统地发展。在他们看来,对抗穆斯林并非十字军所必需,许多人欣然接受了发动圣战反对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的构想,只要他被认为是拉丁基督教世界的敌人。
虽然1107-8年针对拜占庭的十字军的背景跃然纸上,远征本身却被证明是一场混乱的灾难。1107年10月横渡亚得里亚海后,拉丁人对被同代人誉为“希腊帝国西部门户”的都拉斯(Durazzo,位于现代的阿尔巴尼亚)展开围攻。然而,尽管博希蒙德为将门之后,他却被阿莱克修斯以智取胜,后者部署其军队切断了入侵者的补给线,同时小心谨慎地避免正面交锋。拉丁人备受饥馑之苦,又无法突破都拉斯的防线,于1108年9月承认战败。博希蒙德被迫接受了一项耻辱的和平条约--代沃尔条约(Treaty of Devol)。根据协定,在其余生中他将以皇帝臣属的身份领有安条克,而希腊宗主教将重返城市掌权,公国本身将保持完整但需将奇里乞亚和拉塔基亚让与拜占庭。
事实上,由于博希蒙德从未返回黎凡特,协议并没有落实,对未来事件也少有影响。1108年秋乘船回到南意大利后,他似乎成了史籍中的匆匆过客,声名狼藉,万念俱灰。大约在1109年,康丝坦丝为他生育一子,亦名为博希蒙德;然而,1111年,这位曾经的第一次十字军名帅身染疾病,于3月7日在普利亚去世。在安条克,坦克雷德可能依旧以摄政的名义掌握大权,但在法兰克人中他的权威已毋庸置疑。从“海外之地”的前景来看,博希蒙德后期生涯也带来了积极的一面:他的巴尔干战役转移了希腊在黎凡特的资源,这将令坦克雷德得以长期维持对奇里乞亚和拉塔基亚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