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诗人的会晤,成就一段佳话。以当时泰戈尔在世界文坛的巨大声望,他能在访问中国的行程中特别安排拜访陈三立,而且对于陈三立的诗歌成就当面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意,足见陈三立在泰戈尔心目中的地位。
近读李开军撰《陈三立年谱长编》和陈小从《图说义宁陈氏》,可以还原出泰戈尔到杭州拜访诗人陈三立的具体场景。1913年,印度诗人泰戈尔以诗集《吉檀迦利》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作家。获奖以后的泰戈尔,在亚洲产生了巨大轰动和影响,中国、日本等国的文化界,纷纷邀请泰戈尔访问。1924年3月21日,诗人泰戈尔应梁启超、蔡元培的邀请,乘船离开加尔各答,在徐志摩的陪同下,开始中国之行,一共49天。
泰戈尔访问中国的第一站是上海,徐志摩等由北平前往上海欢迎,并全程陪伴泰戈尔在中国的文化交流。第二站是杭州。在杭州,泰戈尔重要的一项日程安排是,特地拜晤中国诗人陈三立。
关于泰戈尔的行止和日程,国人关注,大报小报竞相报道。1924年4月22日,《晨报》刊发了特约通讯员丹撰写的报道,印度诗圣如飞鸟翩翩而至,在飞来峰上停留片刻。“印度诗圣泰戈尔,于本月十四日由沪乘四号快车莅杭……于十二时四十分下车……当时即乘车至新近落成之西湖饭店下榻……十五、十六两日,畅游六桥三竺各名胜,十六日下午四时,应省教育会及各公团各学校之请求,在省教育会讲演……于十七日下午三时乘快车返沪。”
杭州西湖之畔,顾庄,陈三立的寓所,两位不同国籍的老诗人,通过徐志摩的翻译,各道仰慕之请。这次短暂的会面,中印两位老诗人“所谈有限”。两位老诗人虽然不能直接交流,但诗人的文心、爱国心意气相通。再加上新诗人徐志摩的锦心绣口,交流起来并没有障碍。想想两位诗人的见面,也颇有诗意。陈三立72岁,泰戈尔63岁,两位大诗人,在浩荡的春风之中,银发飘飘。在繁花似锦、春深似海的时节相遇,白发却如同西湖之畔深秋之芦花,在阳光下闪耀。
泰戈尔以印度诗坛代表的身份,赠给陈三立一部自己的诗集,并希望陈三立也同样以中国诗坛的身份,回赠他一部诗集。三立接受书赠后,表示谢意,谦逊地说:“您是世界闻名的大诗人,是足以代表贵国家诗坛。而我呢,不敢以中国诗人代表自居。”
徐志摩见有点冷场,于是,提议两位诗人合影留念,陈三立欣然同意。在快门按动的一刹那,泰戈尔长长的胡须,炯炯的眼神,和善的面孔,与陈三立闲云野鹤、闭目养神式的神请定格在时光深处。陈小从对祖父陈三立与泰戈尔的这帧合影,印象深刻:“我五六岁时,就知道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名字了,因为在祖父卧室的墙壁上有一帧他与一位大胡须的外国老者的合影,引起我的兴趣。”陈小从回忆说:“关于这一次会晤,当时的主流报纸都有报道。而上海的《申报》,直到第二年出版《国庆纪念增刊》时,还曾刊登此照,又配有祖父及泰氏的手迹,题为《亚洲两诗人之墨迹》,并有长文赞颂。”
两位诗人的会晤,成就一段佳话。以当时泰戈尔在世界文坛的巨大声望,他能在访问中国的行程中特别安排拜访陈三立,而且对于陈三立的诗歌成就当面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意,足见陈三立在泰戈尔心目中的地位。
4月19日(音历三月十六日)圆月夜,袁思亮与陈三立泛月西湖。一轮月亮升起,银辉洒向波光粼粼的西湖。西湖边上,花木扶疏,清风徐来,落英缤纷。两人踏着落花与月光,漫步湖畔,边走边谈,谈起与印度诗人泰戈尔晤谈之事。又大又圆的月亮在湖天之上,在拱起的小桥之上,照着两人,游兴正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袁思亮归来,圆月在窗,饱蘸着月光与未尽游兴,作诗一首:
先生夜泛归南湖,洞箫吹彻鲛人居。
掬月在手天在水,低昂星汉为踟蹰。
别有胜会古所无,失此不纪毋乃疏。
天竺诗人万里来,湖楼对影留真图。
诗人古貌自奇伟,炯炯目电飘银髯。
各乘语言异文字,但以声气相应呼。
……
新文化运动之后,陈三立被看作中国最后一位古典诗人。他是清末民初中国诗坛的杰出代表人物,在那个时代享有极高的地位。梁启超对陈三立极为推崇:“其诗不用新异之语,而境界自与时流异。浓深俊微,吾谓于唐宋人集中,罕见轮比。”这次泰戈尔访问杭州拜晤陈三立,可见陈三立是当时具有国际新声誉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