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仙客本河湟一使典,目不识文字,若大任之,臣恐非宜。”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唐玄宗拟擢升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为工部尚书,遭到中书令(宰相)张九龄的坚决反对。而一年多前,张九龄在牛仙客父亲的碑铭里还这样称赞牛仙客:“为国之良,用商君耕战之图,修充国羌胡之具,出言可复,所计而然,边捍长城,主恩前席……”
前后仅一年多,身为大唐名相的张九龄为何对牛仙客的态度如此判若云泥?难道张九龄是出尔反尔言不由衷的小人吗?
牛仙客出身泾州县府小吏,后以军功逐渐做到河西节度使、朔方行军大总管。他勤勉为政,治军有方,尤其在河西节度使任上时,厉行节约,积蓄财物,政绩十分可观,时人评价他“边人咸赖,出任靖国”。所以,张九龄当初这样评价他,可以说是实事求是的。
后来,时任礼部尚书的李林甫嫉贤妒能,于是想援引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事(副宰相),来排挤深受玄宗赏识的张九龄。
牛仙客治军有方、军功卓著是事实,可治军与为政毕竟不是一回事。副宰相近于百官之首,其言行关乎国家的兴衰和百姓的命运,其人选不可不慎之又慎。就牛仙客的学养、识鉴等而言,他着实不具备当宰相的素质和能力。由此可见,张九龄之所以坚决反对唐玄宗的决定,绝不是因为于个人恩怨,而是出于对大唐江山社稷的考虑。
然而,早在如何处置安禄山这一问题上,张九龄便和唐玄宗产生了分歧;在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的废立上,张九龄又和唐玄宗争得不可开交;这一次,加之李林甫的挑拨,唐玄宗极为震怒,呵斥张九龄“事总由卿”!张九龄无可奈何,他的诤谏因唐玄宗的固执而毫无结果。
同年,张九龄的好友兼下属—中书侍郎严挺之在处理王元琰贪赃一案上被认为有徇私的嫌疑,张九龄也被怀疑与严挺之结党营私,遂被贬为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继而被贬为荆州长史。同日,李林甫取代张九龄,并加封集贤殿大学士;牛仙客官拜工部尚书、知门下事。
牛仙客在相位上只知明哲保身,对皇帝唯命是从,对李林甫唯唯诺诺,在决断大事上更是循规蹈矩,从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牛仙客等人的尸位素餐,助长了李林甫的嚣张气焰,让他得以专擅朝政为所衣为,最终为大唐帝国酿成了不可挽回的祸患。
张九龄的前后言行看似矛盾,实则是一致的:对牛仙客称誉备至,不仅是出于同朝为官的友请,更是出于对牛仙客治边有功的肯定与鼓励;而他坚决反对唐玄宗对牛仙客的封赏,更反对让他入相参与政事,更是出于对江山社稷的维护。
“风度得如九龄否?”张九龄罢相之后,每当有人荐引公卿的时候,唐玄宗都会这样问一下,他对张九龄的思慕之请可见一斑。20年后,仓皇幸蜀的唐玄宗想到张九龄的远见卓识,想到他的赤胆忠心,不禁涕泪横流,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