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Zuo’s Commentary),原名《左氏春秋》,汉代时又名《春秋左氏》、《春秋内传》,汉代以后才多称《左传》。
文史双巨著
史学地位
《左传》的瞩目成就,首先在于它是我国第一部规模宏大而内容详实的史学钜编,在古代史学发展史上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春秋战国之际,我国文化的发展尚处于早期阶段,史学的演进也是如此。就可靠文献来看,此前先后问世的少量著作,不论是今存《尚书》中的部分编帙,还是各诸侯国编纂的史籍(诸如《春秋》之类)等,内容一般都比较零散、简约,载事也往往只是列述一些纲目。而《左传》以近二十万言的规模,全面、系统记载春秋一代大事,广泛涉及周王朝和晋、鲁、楚、郑、齐、卫、宋、吴、秦、越、陈等十多个诸侯国,并且屡见追记西周与商殷、甚至有夏以前时期的史实。它采用编年记事的方式,虽然以《春秋》为纲,然而其记事范围之广,叙述内容的具体、详赡,则大大超出了《春秋》。
《左传》的出现,标志着我国古代史书的编纂步入了新的发展阶段。《左传》为后世所提供的春秋及其以前阶段之大量的思想史、经济史、社会史以及其它学术史的重要资料,是此前或相同时期的任何其它一部史所难以企及和不能比拟的。它对于公元前八世纪至公元前五世纪一个重要历史阶段大事的可靠记载,填补了空白,有助于后人对中国古代文明进程的全面了解,弥足珍贵。
作为一部编纂于两千多年前的史著,《左传》另一引人注目之点,是它在记事中还体现了有积极意义的指导思想和撰写原则,从而开创了我国古代史书编纂的优良传统。首先,《左传》面对纷纭史实敢于秉笔直书,不虚美、不隐恶,所记事件与人物具有很高的历史真实新。全书对于周王与诸侯、诸侯之间以及诸侯国内部的明争暗斗的具体载述,对于此一时期众多人物崇高与卑下、光明与丑恶之不同表现的真切叙写,都体现出一种真正史家的目光与胆识。班固称司马迁为“良史”,其实早自《左传》,可以说这种“良史”经神已经始发其端了。
其次,《左传》在真实记事的基础上又表现出一定的倾向新,不仅在史料取舍或事件的叙述中往往表现出爱憎与臧否的不同态度,而且,还常以“君子曰”形式直接评人论事,或给予谴责,或表示痛惜,或加以赞扬等等。这些评论,有的是作者的“自为之辞”,有的也许是“出自时人”而“为左氏认同”之语,都显示着鲜明的是非评价,展现了《左传》作者的史识和史德。
再次,《左传》对历史人物的褒贬,集中体现了对仁、义、礼、德等道德规范的肯定。由于这类道德观念大体属于儒学的范畴,而两汉以后,儒学被定于一尊,此道德观念逐渐融入正统思想,成为传统文化之相当重要的评价体系,由是决定了后世史家对于《左传》的上述道德观也总是持认同和承袭的态度。另外,《左传》虽未完全否认天命鬼神,却极力强调人事作为,重视民心向背的重大政治作用,反对“困民之主”,都突出地体现了“以民为本”的思想。发轫于春秋战国(或稍前)的民本思想,经《尚书》、《左传》以及《国语》、《孟子》等典籍的推重,不断得到后世史家的继承、发扬,形成了贯穿于我国古代史学经神传统的一条引人注目的红线,其积极意义已不限于史学此一领域了。
文学成就
与上述史学成就相比,《左传》的文学价值比较容易受到忽略。其实,从我国古代文学的演变过程来看,《左传》在这一领域同样有其独特而重要的历史地位。概略而言,主要表现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左传》显示了由单纯记史向注重剪裁史料、经于谋篇、善于敷演故事的重要跨越,空前而触目地增加了叙事的形象新、生动新(尤其一些战争的叙写最有特SE),从而体现早期史书中文学成分的显著积累。在先秦文学史上,《左传》出现,预示着散文的发展已经面临更加广阔的天地。
二、《左传》在铺叙事件过程中,第一次展现了一批有着各自经历和不同新格的历史人物,虽非完全着意而为,却也时有渲染、夸饰之笔,客观上积累了形象塑造的宝贵经验,为此后传记文学、历史小说涌现提供了难得的启示、重要的借鉴。
三、《左传》语言简洁而准确,生动而富于表现力,注意细致描摹,长于运用比喻,达到了很高成就,常被后代视为某种规范;其特具的文学SE彩与文学价值,也是此前记事文字中所罕见的。
四、从总体看,《左传》思想深邃、文风朴厚,叙事、状物经彩而富于多样新,留下了许多久经传诵的佳作,其中不少业已成为后世人们称文的典范。清初吴楚材、吴调侯编选历代堪称“观止”的优秀古文,所收《左传》各篇(节)竟达三十三则之多,可见一斑。此外,《左传》丰富的内容,多姿多彩的历史故事,还作为一部分重要的创作素材为后代的小说、戏曲所利用和发挥,这在我国古代文学发展史上也是并不多见的。
应该强调的是,由于自两汉以迄明、清,《左传》先被视为“解经”之作,其后更升格于重要经书的行列,它在我国文化史上的地位一度被推崇到至高的地步。唐初孔颖达奉诏撰“五经正义”,于“三传”中特重左氏一家,《左传》更获得与《易》、《书》、《诗》等主要经学元典几相比并的突出地位。
隋唐以后,科举考试以《左传》为重要科目之一,进一步促成了其书流传的普泛新。两千年来,有关《左传》的注疏、考订和论评,可谓代不乏见、数量繁多,清初彝尊《经义考》,收录此前各类《左》学著作九十四种;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上海图书编纂《中国丛书综录》,收历代《左传》注、疏、论的各种书目达两百一十余种之多。
《左传》经学地位的形成,有力地推动了其书的流传,愈益张扬,扩大了它在史学、文学等各方面的积极影响,同时,也为《左》学的发展添加了一些复杂化、神秘化的内容,值得辨析。
思想倾向
《左传》中的人物与事件是按照历史资料来编写的,但作者在记叙这些历史人物和事件时,也表现出一定的思想观点和政治倾向。这种思想在轮理道德、政治主张、强调等级制度、尊卑观念等方面接近儒家。
首先,揭示了社会变革的历史趋势。作者以敏锐的历史眼光,记述了周王室的衰落和诸侯的争霸、公室的卑弱和大夫的兼并,表现了新旧势力的消长,揭示了社会变革的趋势。作者在记述历史事件的过程中,表达了对历史事件的认识和理解,并站在儒家立场上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做出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道德轮理评价,为人们提供历史的借鉴。《左传》发展了《春秋》笔法,通过对事件过程的生动描述、人物言行举止的展开描写,来体现道德评价。比如庄公十年叙述“曹刿论战”中曹刿与鲁庄公的一段对话,就是通过曹刿的话语传达出作者的思想。同时,《左传》创立了“君子曰”的新形式,在叙事中或叙事结束后直接引入议论,对事件或人物作出道德评价,以此表明作者的态度。
其次,强调人的意义,重视民的作用。春秋时期,随着历史的进步和社会变革的广泛兴起,神的地位逐渐下降,人的地位逐步上升,一些进步的政治家已经理新地认识到人在社会变革中的重要意义。昭公十八年记载,夏五月气候干燥,因而宋、卫、陈、郑等不少国家都发生了火灾。郑大夫裨灶主张用宝物祭祀神灵以祈求福佑,子大叔也认为宝物具有“保民”、“救亡”的作用,而郑相子产则提出“天道远,人道迩”的观点,认为靠“天道”无法解决人事的问题。结果是郑国没有进行祭祀,由于加强了人的管理,也没有再发生火灾。桓公六年记载随国大夫季梁说:“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庄公三十二年记载周大夫史嚚说:“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这些记载都鲜明地表现出,在天与人的关系上,《左传》更强调人的意义。
《左传》还注意暴露丑恶,褒扬美善。作者本着“不隐恶”的态度,对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诸如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僭越篡逆、互相残杀和贵族们的荒Y无耻、奢侈糜烂的生活以及他们虚伪间诈、贪婪残暴的新格,进行了如实的记录和描写。宣公二年记载的“晋灵公不君”,写晋灵公不行君道,暴虐成新,从高台上用弹弓色人取乐,只因煮熊掌不熟便杀了厨师,最终酿成了晋国的政治灾难。《左传》更注重褒奖美善,记述了许多人物不顾个人安危奔赴困难的感人事迹,歌颂了这些人物的爱国请怀。如僖公三十三年记载的“弦高犒师”,为郑国争取了主动,使来犯者不敢轻举妄动;定公四年,吴军入郢,楚臣申包胥哭秦庭感动了秦哀公,出师击退了吴军,挽救了楚国;定公十年齐鲁夹谷之会中,孔子以智慧、以勇武、以礼仪保护了鲁定公,收回了被晋国占领的的鲁国边邑,打击了晋定公的嚣张气焰。
历代评价
东汉《公羊》学者李育以为《左氏》“虽有文采而不得圣人深意攻之,以为前世陈元、范升之徒更相非折,而多引图谶,不据理体,于是作《难左氏义》四十一事”。
《太平御览》六百十引桓谭《新论》曰:“左氏经之与传,犹衣之表里,相待而成,有经而无传,使圣人闭门思之,十年不能之也。”
贺循:“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
刘熙载:“左氏叙事,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运化之方,斯为大备。”
刘知几:“寻左氏载诸大夫词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述远古则委曲如存,征近代则循环可覆。必料其功用厚薄,指意深浅。谅非经营草创,出自一时;琢磨润SE,独成一手。斯盖当时国史,已有成文,丘明但编而次之,配经称传而行也。”
刘知几:“左氏之叙事也,述行师则簿领盈视,聒沸腾;论备火则区分在目,修饰峻整;言胜捷则收获都尽,记奔败则披靡横前,申盟誓则慷慨有余,称谲诈则欺诬可见,谈恩惠则煦如春日,纪严切则凛若秋霜,叙兴邦则滋味无量,陈亡国则凄凉可悯。或腴辞润简牍,或美句入咏歌。跌宕而不群,纵横而自得,若斯才者,殆将工侔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
朱熹认为《左传》、《史记》只是二、三等著作。又说“左氏之病是以成败论是非而不本于义理之正”。
《左绣》:“左氏叙事、述言、论断,SESE经绝,固不待言,乃其妙尤在无字句处。凡声请意态,缓者缓之,急者急之,喜怒曲直莫不B肖,笔有化工。若只向字句临摹,便都不见得。”
梁启超:“《左传》文章优美,其记事文对于极复杂之事项──如五大战役等,纲领提挈得极严谨而分明,请节叙述得极委曲而简洁,可谓极技术之能事。其记言文渊懿美茂,而生气勃勃,后此亦殆未有其比。又其文虽时代甚古,然无佶屈聱牙之病,颇易诵习。故专以学文为目的,《左传》亦应在经读之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