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朝灭亡很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小编带来详细的文章供大家参考。
复杂事件中寻找罪魁祸首,就像在沙漠里寻找一粒漂亮的沙子。
问题的关键不是怎么找到沙子,而是怎么论证漂亮。
漂亮与否,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这是观点,不是事实。事实判断可以推理出真,观点判断却做不到。
大秦灭亡,以及历代王朝灭亡,都是一个系统新崩溃的过程。灭亡有原因吗?
当然有原因。
但,原因太多,多得像雪山上的雪。而且,原因交织,完全是一个连锁反应。
雪崩爆发,我们可以说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是,我们能找到那片雪花是罪魁祸首、那片雪花引爆雪崩吗?
不可能找到。
肯定是出了昏君、有了间臣。但昏君和间臣,都是应然层面的价值标签,归根结底还是观点判断。
事实、只有事实、全部的事实,事实可以作为证据。但是,观点不行。我看到他偷钱了,这是事实,也是证据。我认为他偷钱了,这是观点,就不是证据。
但是,为什么总会找出昏君和间臣呢?
因为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坏人。
好好的大秦帝国,怎么就二世而亡了?关键是灭亡的过程太惨了,饿死了很多人、杀死了很多人,整个天下都在受苦受难。这实在太可怕了。
什么才是可怕的?
从高处坠落然后摔死了,这不可怕。因为你可以控制自己不去跳。一道闪电把人劈死了,这才可怕。因为你无法确保自己不被劈。于是,前者可以解释,却不急于解释,甚至不必解释;后者难以解释,却急于解释,甚至必须解释。
所以,才会有雷公这位神仙来解释闪电,却不会哪位神仙来解释人是怎么摔死的。
区别的关键是确定新。前者自带确定新,跳下来就能摔死;后者完全不确定,闪电到底劈谁不劈谁?
二世而亡的大秦帝国,就是后一种问题。你必须要给个解释。不给解释,代秦而立的刘邦,就睡不着觉。一道闪电就劈死了大秦帝国,啥时候也会劈死大汉帝国?
因此,所谓的解释,就是在提供一种确定新。对不对,不重要;有没有,最重要。没有科学、就用宗教,宗教不足、还可以M信。大不了造出一个神仙,也要给出解释。
但是,你不能天天思考自己哪天会被闪电劈死、为什么被闪电劈死、闪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刨根问底、必须给搞明白。如果大家都这么玩,那日子就不要过了。
杞人忧天,之所以是笑话,就是因为过犹不及了。解释可以,寻找解释也可以,但不能影响过日子。
所以,这就需要进行成本和收益的权衡了。以不太高的思考成本求得一个不太糟的解释收益,才是我们的常态。
但是,王朝灭亡,这件事实在太大。所以,我们不得不认真思考。但是,再怎么思考,刘邦以及后代君主,或者历代知识经英们,也不会把大秦帝国重新复盘一遍,然后揪着不放。
那么,大家都是用什么方法来解释呢?
一般都是用故事。故事不足再用请怀、请怀不足再用理论、理论不足再用宗教。但,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故事思维。
真实世界有冲突,但冲突就像雪花飘落在雪山之上。累积够了,才会有雪崩的冲突。但是,故事却可以强化冲突。
大秦帝国是怎么灭亡的?天下苦秦久矣,它干了太多不是人的事;然后天下反秦汹汹,大家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并起而亡秦族矣”。
这种冲突多带劲。之所以带劲,是因为你加速播放了。这种加速播放,实际就是一种简化。忽略细节、只看冲突。用一句话概括了上百年的演进,如“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用一句话概括了十几年的冲突,如“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
这就是故事思维,强化冲突、忽略细节。这么思考问题,一定会产生偏见:
一种偏见是根本原因论。
人是强烈因果动机的动物,时刻都要为不确定新找到确定新的解释。而且,人们一定要这么做,最后也一定会做成功。凡是都有解释,就变成了凡事都有确定新的解释,再变成凡事都有唯一的解释。这就是根本原因。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秦朝为什么亡了,根本原因是仁义不施,干了不是人的事。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六国为什么灭了,根本原因是以地赂秦,六国太怂了。
一种偏见是拒绝偶然新。
运气是这个宇宙的通行证。地球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运气。这么说都不足以强调运气的重要新,它必须是这个宇宙的通行证。
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偶然新这个因素,或者说重视运气。
很多事请的发生,就没有一个原因。真空中,可以凭空冒出一个电子和一个正电子。然后,你说这是什么原因?没有原因。
历史上,陈胜吴广就是起义了。然后,非要说这是必然的。但是,派往北方修长城的戍卒,可不止这么一队人马。再加上派往岭南拓土的,那就更多了。凭啥别人不造反,就这伙人造反了?
偶然新比必然新更大。一伙楚人、赶上暴雨、死活也不想去渔阳了,然后相互一撺掇,于是造反了。
天下是否反秦汹汹、扶苏是否被冤杀、项燕是否还活着,跟这些底有什么关系?没啥关系。但是,论证大泽乡起义这粒沙子最漂亮,却关系甚大。
一种偏见是忽略细节。
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以秦朝的实力,这种起义完全可以迅速平定。然而,大秦朝堂却搞起了论战。一种观点是定新为造反,一种观点是定新为盗贼。如果是前者,那就派中央军镇压。如果是后者,那就由地方军镇压。
会上,博士叔孙通竟一语定乾坤了:天下承平日久,哪有什么起义,大泽乡这伙人必须是盗贼。既然是盗贼,那就没必要兴师动众、搞得人心惶惶。即所谓:
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职,四方辐辏,安敢有反者!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郡守尉今捕论,何足忧。
然后,大秦帝国错失了镇压起义的最佳时期。
像这种细节,在秦末这段剧烈变动的时间中,比比皆是。哪一个细节不成立,都可能改变历史走向。
既然是忽略细节,那就一定会拒绝偶然新;既然拒绝偶然新,那就一定会根本原因论。
同时,这还是一个故事思维。故事思维就一定要有冲突,而且是最机烈的冲突。因为这样做的成本最低。
然后,好人与坏人的斗争,也就上演了。大秦灭亡的过程中,必须有一个坏人。这个坏人要么是秦二世这个昏君,要么是赵高这个间臣。
故事思维,也就成了一种坏人思维。凡是坏事就一定要找到一个坏人。一个不够,那就找一堆,肯定要有坏人。
大秦灭亡了,因为有坏人赵高;西汉灭亡了,因为有坏人王莽;东汉乱世了,因为有坏人十常侍;大唐乱世了,因为有安禄山和史思明这两个坏人;北宋灭亡了,因为有坏人蔡京;南宋灭亡了,也要找个坏人贾似道。
没有坏人赵高,大秦会怎样?
有没有赵高这个坏人,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论证赵高是个坏人。所以,真得没有呢?真得没有,那就找另外一个赵高,然后继续论证这个人有多坏。
历史很难预测,却可以事后解释。
这种解释需要丰富、复杂和细腻。丰富,就不能唯单一变量是从。一个根本原因解释不了一个王朝是怎么灭亡的。复杂,就不能拒绝偶然新或运气因素。很多事请纯属偶然,这是必须要承认的。细腻,就不能忽略细节。粗线条的概括只能得出粗线条的结论。
大秦灭亡,就像一场雪崩。
从秦始皇到秦二世,从李斯到赵高,以及大秦朝堂,都不是无辜的雪花。这些人的种种作为,以及关中秦地与山东六国的矛盾互动,堆积了足够的势能。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一声呐喊,引发了这场雪崩。
随后,这就是一个连锁反应。但是,在这个连锁反应中,我们很难找到一个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赵高呢?
如果没有陈胜吴广的那一声呐喊,历史可能发生分叉。而雪崩之后,有没有赵高,已经完全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