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威严的朝堂之上,领导在作指示,大家屏气凝神,头如捣蒜,连称领导英明,忽然旁边一人冷笑,说领导“耍花腔”,你说会有什么效果?如果峨冠博带的同僚聚会,正满口之乎者也,这时一个人讥笑大家“假正经”,你说会引来怎样的目光?石中立就是这样一位好在和弦中发怪调、好在合唱中出怪声的领导干部。
还是任职郎官的时候,他与同僚们一起参观皇家动物园里蓄养的狮子,大家边观赏狮子,边聊起了狮子的喂养。主管蓄养的人说:“一头狮子每天要喂五斤肉。”这群工资收入不高、一年难得闻几次肉香的穷公务员连连咋舌,纷纷叹息道:“我们这些人,连一头狮子都不如。”石中立马上接茬说:“这当然,我们都是员外郎(园外狼),待遇怎能和‘园中狮’相比呢?”众人捧腹。
更多的时候,他讲话却不分场合、不管轻重、不看对象,稍见不平,怪语迭出。一次,大臣杨亿家大办丧事,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来的不是宰相就是翰林,不是王公大臣就是贵族子弟。杨亿给他们每人发一件白襕衫,不过,他是按地位高低和身份贵贱来分配的,高贵者发绫罗衫,地位稍低者发绢衫,等级不同,质地不一。上香吊孝还分个高低贵贱,石中立看不过去了,突然在人群中放声痛哭,同僚惊诧莫名,问其故,石中立说:“我想起了我父亲。”又问为什么?石中立回答说:“倘若父亲(他的父亲石熙载,那可是宋太宗时代的一品大员)还健在的话,我今天一定能穿上高贵的绫罗衣服了。”
侍郎刘子仪三入翰林,当了多年的侍从官,眼巴巴地垂涎着宰相的职位,但一直没什么动静,心请颇不快,作了两句诗说:“蟠桃三窃成何事,上尽鳌头迹转孤。”并称病在家,闭门不出。同僚们前去探望,询问病请,推荐要方,极其关切,唯独石中立轻描淡写地说:“小病而已,只需服一剂清凉散即可痊愈。”石中立是在嘲笑刘子仪病根在心而不在身,“清凉伞”是宋代宰相专用的仪仗,同僚们听后面面相觑。
宋仁宗康定年间,西夏入侵,宋军节节败退,朝廷一筹莫展。当时,宰相张士逊告老,朝中一些大臣好友都赶去祝贺他光荣退休。张士逊宴请大家,喝到酣畅处,他感叹道:“我本是一介小民,见遇明君,终于功成名就,衣锦还家。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也算知足了。”一副居功自傲、得意洋洋的样子。谁知,石中立不仅没有顺着他的口气恭维一番,反而冷声冷气地说:“如今啊,只有西边还战火纷飞,鞑虏未除。”众宾客顿时失声喷饭,杯盘跌落一地。
景祐四年(1037年),石中立鬼使神差地当上了参知政事,即副宰相,成了最高行政长官之一,可是他依旧口无遮挡,遇卖乖者,他揶揄;遇矫请者,他讥笑;遇贪财恋权者,他嘲讽,栽棘种刺,率新而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宰相呢?迟早会祸从口出。果然,谏官韩琦就在宋仁宗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身为“宰执”,嬉皮笑脸,信口开河,有失汉官威仪,有损领导干部形象。是啊,不会打官腔,还当什么宰相?于是,没几个月,石中立这个宰相就被罢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