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打不倒的江山,但朝代更迭,盐商的豪富却似亘古未变。在明代,山西、安徽盐商资产多在七八千万两白银上下。如果财富来得正当,倒也罢了,经营盐业往往是极端暴利,比当代房地产业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从白居易以来的诗人们要抨击他们。
盐商的生活也的确为人诟病。他们入则击钟,出则骏马连骑,堪比现代富豪的悍马车队,浩浩荡荡。路人却没有羡慕,只有指手画脚的讥讽。可是,仔细想想,盐商这么摆谱也有商务往来的需要。如果是居家过日子,买菜步行、稀饭果腹,万事从简绝无问题;从事商业活动则不然,座驾是千里的卢还是市井呆马,吃食是鱼翅燕窝还是麻辣小龙虾,就显得十分重要。
财富与财富之间往往互有引力,露财是为了更好地搂财。你在商务会晤时节约消费,人家就礼尚往来,节约了和你的合作,倒不如小铺张换来大合约值得。盐商们经明绝顶,深谙此道,因此利用一切机会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财富肌肉,会客时往往侍越女、拥吴姬,香园无比;食山珍、品海味,腹囤山河—结果越发被清流鄙视。
随着时代进步,盐商的形象已不再低矮。如果说唐代盐商的形象有些恶劣,后来则渐渐高大起来。
盐商们站在财富之巅,于指点江山之际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有涯而公益事业无涯,要把自己看似无限实则有限的财富用于社会事业当中。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他们开始把个人财富贡献出来扶贫赈灾,修桥铺路,热心公益。到了元明之时,盐商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不再是前辈那般酒囊饭袋、暴发户的模样,而是渐渐成为同在一片热土、共保一方平安的民间领袖。如明正德、嘉靖年间的两淮大盐商黄莹,自小喜爱读书,又眼光独到,通晓大义,通过商业往来的实践磨练,认识到供需与物价的关系,并经辟地解释了商品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的现象。待致富之后,他又对贫士倍加礼遇,多番救济,终身不辍。盐商汪应庚在雍正年间大水成灾时,也运来大米数万斤救济灾民;后逢歉收,又转运大批稻谷分发,救活百姓近十万人。盐商汪福光出资数千两以工代赈……这类事迹数不胜数。
因为经常做好事,他们的善行在文学创作中也有体现。晚明小说《石点头》里写某江西盐商买了一个小妾,可她并不为盐商的财富动心,虽然因经济贫困不得不离开丈夫,却依然忠于贞洁,根本不愿与盐商生活。这位盐商在知道她的苦衷之后,宽宏大量地让她回家,成全了这一对贫贱却十分恩爱的夫妻。
长久以来,这样一批有财富、更有文化,有胆识,更有爱心的盐商,渐渐成了推动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成了社会新风尚的领跑人。他们的形象日益光辉,彻底抹掉了前朝盐商留在人们心底的污点痕迹。
连俊俏女子们也呼喊着嫁人就嫁盐商这样的人:淡红衫子淡红裙,淡淡梳妆淡点唇,只为浑身都是淡,将来付与卖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