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东明县人民检察院反贪局抓获菏泽市供销合作社理事会原党委书记、主任刘增莹的过程,可谓一波三折。近日,《法制日报》记者采访了有关办案人员,了解到抓捕过程的详请。
2014年国庆节后,刘增莹失联1个多月,引起纪检部门高度重视并很快立案。同年12月28日,刘增莹因涉嫌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被移交检察机关,菏泽市检察院指定东明县检察院管辖。
此后,办案人员9个月不间断追捕,三次深入云南,辗转昆明、景洪、勐海等地,行程3万多公里,最终在中缅边界将其抓获。从杳无音信到蛛丝马迹,从石沉大海到锁定目标,追逃之路如何举步维艰,又如何拨云见日?
往返两地
山东上班云南经商
“刘增莹在云南的社会关系如此盘根错节,我们也没想到。”2015年的元旦,东明县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张浩生在西双版纳州度过。3天前,他接手刘增莹的案子。
刘增莹,1959年出生,菏泽成武人。在任菏泽市供销合作社理事会党委书记、主任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将公款1600万元借与本人参股的云南某绿业种植有限公司、某小额贷款有限公司进行营利活动。案发前归还1500万元,剩余100万元携款潜逃。
“种植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刘增莹,但未显示身份证号,不好确定为其本人。”公司注册地在云南,于是,张浩生和3位办案人赴西双版纳了解请况。
“最先查到企业档案,发现公司的股东在他亲弟兄刘增强、刘增水、刘增国、刘增表以及其他刘姓人员之间来回变换。虽然频繁调换,但法定代表人确定是刘增莹无疑。”张浩生说。随后,一张围绕刘增莹的复杂社会关系网,在西双版纳州的调查中逐渐浮现出来。
刘增莹和他的家人、姻亲几乎都在当地有房产,最早的购房信息甚至在上世纪90年代。
据介绍,刘家“老五”刘增表曾在云南服役,复员后在当地做生意,家人陆续从菏泽搬迁至西双版纳州。刘增莹的女儿、女婿在首府景洪市工作多年,收入稳定。家族中唯有刘增莹一人在菏泽,和妻子常年分居。
“1600万元资金到种植公司账户当天,就转到一名姓杨的女士那。”办案人员介绍,杨女士是刘增莹的表姐,她又将钱分成若干份,通过几个股东账户,再转到小额贷款公司。其中,有个叫孙钊的人引起办案人员的注意。调查发现,刘增莹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尚未归还的数目远不止100万元。
张浩生等人带着相关请况,返回菏泽向领导汇报。刘增莹潜逃所携公款,涉下属企业职工缴纳养老保险的“救命钱”,事关近千名职工的切身利益。2015年1月5日,东明县检察院依法对刘增莹立案侦查。一周后,菏泽市纪委、市检察院、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负责对犯罪嫌疑人刘增莹追逃抓捕。
“刘增莹最后一次乘坐航班目的地是云南,他的家人、资产也在云南,所以我们追捕的方向大致是这里。”张浩生说,“很快,我们第二次去云南追捕。”
狡兔三窟
藏身边境不敢见人
“他像本地人,用他。”得到刘增莹“特定关系人”李小美要到昆明的消息,菏泽市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陈天生安排曹传峰紧盯。
37岁的曹传峰,是东明县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二科副科长,到昆明两三天,就将当地口音模仿得差不多。
事实上,追逃工作一开始并不顺利。“先找的三五个地方,都不是嫌疑人的藏身处。”张浩生说,专案组从一份快递信息中,发现“老五”刘增表在昆明的一个落脚点,但最终确认不是。随后又找了几处,也相继被否。紧接着,专案组又发现,刘增表曾在昆明市官渡区六甲村办了一个暂住证,租了一间房,时间上与刘增莹潜逃基本吻合。
六甲村是“城中村”,出租户多。张浩生带人在出租屋外蹲点,守了两天也没结果。快递线索断了,六甲村也没动静,抓捕陷入M茫。
峰回路转,一直在菏泽的李小美预订了从济南到昆明的机票。当天21时,曹传峰和一名同事守在接机出口,对着照片搜寻李小美,其他人分布在机场外围接应。
接李小美的是一辆白SE丰田普拉多,出机场后,办案组准备的一辆出租车和一辆当地私家车交替跟踪。曹传峰和同事一路追踪到入驻宾馆,发现路对面就是前几日蹲守的六甲村。此时,已是凌晨。
“我感觉,这是离刘增莹最近的一次。”张浩生说。调查发现,丰田车司机叫“二保”,车主是此前与刘增莹有钱财往来的孙钊,是刘增莹的一个干兄弟,排行“老六”。
李小美没有动静。隔了一天,“二保”去了西双版纳。办案组当即决定去六甲村出租屋,破门一看,早已无人居住。问房东,说很像刘增莹照片的一个人曾居住过,带北方口音。
抓捕仍在继续,但似乎不是三五天能完成。考虑到人多易暴露,张浩生、曹传峰等5人去西双版纳州景洪市继续追踪,专案组其他人返回菏泽。
在景洪,办案组盯车、盯司机、盯酒店,李小美去一个地方就查一个地方。但她只和“二保”联系,没发现要和刘增莹汇合的迹象。玩了一星期后,李小美和同伴返回山东过春节。
难道刘增莹不在西双版纳?办案组找遍了刘增莹在景洪市的房产、公司,还是不见其踪影,怀疑他已经藏到中缅边界一带。
不久,办案人员得到一条重要线索:刘家兄弟几人同时三次到过勐海县的打洛镇。
打洛镇西南3公里,即是缅甸掸邦东部第四特区首府勐拉,因与云南的勐腊发音相同,又被称为“小勐拉”。小勐拉高度自治,比邻勐海县,当地华人较多,出入境方便。
办案组与打洛镇派出所取得联系,将相关资料留给所长王强,便返回菏泽等消息。
早市落网
老赖成戴手铐“旅客”
身穿破烂T恤、大短裤,趿拉着拖鞋,在农贸市场买菜。这是刘增莹被抓时的样子。“想回来,生活确实太艰难了。”他说。
三个月前,办案组突然发现,在菏泽的李小美不见了。没有航班记录,也没乘坐火车。办案组推测,她可能已经和刘增莹汇合。于是,第3次赴云南。在当地警方协助下得知,之前的司机“二保”与两三个来自中缅边界的可疑人员频繁联系,目标藏匿点逐渐清晰。
2015年10月17日清晨,潜逃1年的刘增莹在边陲小镇一农贸市场被抓获归案,还未睡醒的李小美在出租屋里被找到。办案人员当场缴获银行卡3张,人民币8万多元,潜逃用手机5部。
“你是东明反贪的张局长吧?”素未谋面,刘增莹却一眼认出张浩生。原来,在专案组追捕过程中,刘增莹也在多方打探消息躲避抓捕,“找我很长时间了吧。”
“我这一年都在找你。”张浩生回答。
据刘增莹交代,这些年挪用的公款,或用在老家搞房地产开发,或用在云南的种植公司。但这一年橡胶市场不景气,债台高筑,单位工程建设等着用钱,职工养老保险也要钱,“内忧外患”就想到跑了。
抓获刘增莹后,办案人员本以为顺利收兵,未料押解途中又一波三折。
“从安全角度考虑,肯定首选乘坐飞机返回。”张浩生说,但购买机票时发现,刘增莹因两地三起经济纠纷被起诉,上了全国法院老赖黑名单无法乘坐飞机。
“勐海离昆明有600余公里的盘山公路,加之刘增莹在云南社会关系复杂,整个路程3000公里的押解风险很大。”陈天生决定,连夜用车押解刘增莹经西双版纳至昆明,然后转乘40多个小时的火车回菏泽。
何时出发,如何排座,走哪条路,预留多少机动时间,办案组反复推演。张浩生介绍,为确保万无一失,刘增莹、李小美是分租两辆中巴车押解,从景洪上高速,走了一半,押解李小美的车抛锚,不得不兵分两路。
李小美后来乘飞机被押解回来;另一部分办案人乘坐火车,押解刘增莹回菏泽。
从抓到刘增莹,到将其押解回菏泽,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陈天生三天三夜未合眼。2015年10月24日凌晨,刘增莹被羁押至东明县看守所,李小美作另案处理。至此,历时9个月的追逃行动完成。
(除刘增莹及办案人员,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