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谢仁慈在健身房练习平衡。
车祸
2001年3月21日,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谢仁慈穿着裙子、红SE小皮鞋,跟着母亲出去玩,走到一家诊所门口,看见医生在给别人打针,吓坏了,扭头就跑,伴随着剧烈的刹车声、母亲的叫喊声,这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女孩,被大巴车卷入车底。
睁开眼睛时,她眼前是汽车底部黑乎乎的、交错的零件和管道,鼻腔中充溢着燃油味,热气蒸腾,脸被熏得很烫。
关于车祸的记忆没有痛感,她只记得,自己茫然地睁着眼睛,被人拖出车底时,大巴车上有位中年男人往下看,对方头发很短,十六年过去,对方神请里的漠然,至今难忘。
母亲为了拉她,也被车撞了。这场车祸,女儿失去了右腿,母亲失去了左腿。
打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谢仁慈低头看到自己的右腿,膝盖往下,黄SE、青SE、红SE交织,经脉、血管、肉纠缠在一起,晃晃荡荡。
母亲止不住地哭,她清楚地记得,计程车司机用方言说,“别把血滴在我车套上”。
母亲没有反驳,抱着她不停念叨,“崽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车祸时,谢仁慈只有4岁。那时,这个苗族小女孩能跑能跳,还被同学们选去做“校园主播”。
车祸过后,她在医院待了三个月,母亲住六楼,她住五楼。爱穿高跟鞋的母亲总是做噩梦,梦见医生在手术台上说,“这个锯子不快了,要拿剪刀来剪”,然后惊醒,大哭,想从六楼跳下去。
谢仁慈知道母亲难过,每天早上打完针后,自己搬着小板凳,左腿着地,用双手撑着,一步一步跳到六楼,磕磕碰碰,去找妈妈。
“我不安慰她,只跑到她身边去,黏着她,脚跟脚。”
一天夜里,母亲看着她趴在床边,对自己说,“要用所有时间,陪孩子走完,扶她长大。”
两年时间内,母亲教她读拼音,学汉字,每天七点半之前背乘法口诀,背不出来就挨打,还未念小学,谢仁慈已经可以把一年级的课文从第一课背到最后一课。
残障儿童很难就读普通学校,母亲四处求人,拄着拐杖,一天问一个学校,“可不可以让我女儿去读书”。谢家老宅旁边有一座桥,谢仁慈每天傍晚都在桥边等母亲回家,看着母亲一次又一次地低着头回来。
“学校都不要你,不然咱们就别读了吧?”
“妈妈我想读书,你让我读书吧,我……我一定会考上哈佛的”,一听到不能读书,谢仁慈眼泪就掉下来。母亲也哭了,“好,妈妈再去问问”。
后来,一位小学校长答应收下谢仁慈,母亲专门把家安在了学校附近。一到放学时间,母亲就在路上等她,并规定谢仁慈:到时间你就要回到家,没回来,我就打你。
打得厉害了,乃乃骂她是“后妈”,母亲从不辩驳,“现在我能打,我就打,我怕她会步她爸的后尘”,每次女儿挨打,母亲都会哭。